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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25公里,我看到了很多,也想起了很多

一、缘起

从横岗跑步到观澜,想想都有点疯狂,不过为了和驴友老乡见面,为了去吃涂小二龙虾,再疯狂一点也是值得的。

正是清明假期,当巴陵驴友户外俱乐部的祖光、国庆、二师兄等人约着在观澜茜坑绿道徒步时,我提出我可以跑步过去,因为自从爱上了跑步,我就觉得徒步走路太耗时间,远不如跑步来得兴奋。

于是,4月4日中午刚过,二师兄就坐车来到了茜坑,祖光、国庆等人的住处离西坑较劲,差不多时间也都出门了。他们预设的徒步里程约为20公里,差不多一个半马的距离。

我看了一下地图,导航显示的徒步路线,从横岗天然慧谷去晚上聚餐所在的涂小二餐馆差不多是25公里。我算了一下,按照我跑步的节奏,加上等红绿灯、上下坡以及临时休息,差不多在3小时内可以完成。

下午3:15,我背上行囊——一个装了3斤纯净水的背包,系上腰包,穿上小腿护套,蹬上跑步鞋,从桌上抓起一瓶喝了一半的小支装的无极雪矿泉水,准备齐整马上出发。

我沿着高德地图给出的路线指引向前跑,刚起步的富康路人行道有点不太友好,让人担心地板砖会翘起来,我小心翼翼地跑着。路上车辆一辆接一辆驶过,带来的滚滚热浪直冲到我的脸颊,加上头顶上大太阳的炙烤,很快我就感觉到了一丝丝晕眩。

这点考验显然还难不倒我,但紧接着又有了新的考验。当我脚下的路由富康路切换成力嘉路,我就跑上了一段没有任何遮挡的上坡路,腿脚又有了酸胀感。热气腾腾的地面与倾斜的坡度迫使我放慢了脚步,当然我又怀疑,这种畏难情绪的产生,会不会与3号晚上喝了3两白酒有关,毕竟大运动量前一天饮酒确实有可能影响运动质量。

跑出力嘉路,上了龙岗大道,接着从过街天桥跑过,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四联路,我一溜烟跑向了凤岗。

路上的红灯亮起,我也就适时地停下来歇口气,与人们一起等待。我虽然算不上这条街最靓的仔,但也够引人侧目的了。我上身穿着驴友群专门为群友定制的单价元不含税的高档速干红T恤,下身穿着一条跑步紧身裤,脚蹬跑步鞋,背着一个装有水袋的背包,腰包里装着手机,一手拿着毛巾擦汗,一手拿着瓶矿泉水。

不过,对于我这样的运动者而言,这个城市的节奏向来短平快,人们的目光只会在我的身上做短暂的停留,他们往往来不及多做思量与观察,喇叭的滴滴声就会让他们转移视线,司机们一脚油门向前而去,骑着电动单车的人也会迅速地穿过街头消失在路口的障碍物之后,至于步行的人们则大多也只能在几秒钟后看着我的背影在他们的视线中逐渐模糊。

二、横岗眼镜城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诗篇》23章中的这两句。或许也正是这两句,给我打了鸡血。

出门时我攥在手里的半瓶ml无极雪天然矿泉水很快就喝完了,我将瓶子扔到垃圾桶。“喝了无极雪,天天打鸡血”,是好友潘建秋的口头禅,很有魔性,经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在龙岗大道过街天桥上,一位身材干瘪的老太太,颤巍巍地站在天桥上往下望,她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皱巴巴的布包与一把褪色的短柄雨伞。她正张望的时候,我踩着她斜斜地印在天桥上的修长身影跑了过去。

脚下的横岗眼镜产业规模大、集聚度高、产品高端、生产配套完善,与江苏丹阳、浙江温州、福建厦门同为国内四大眼镜生产基地。这里。上世纪90年代,一批港商在这里开设工厂,带动周边产业链发展,逐步确立了中高档眼镜生产基地的地位,一度全球高端镜架有80%产自横岗。不过,横岗眼镜多年来一直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中低端,市场环境的变化使得代工厂的利润日渐低微。新冠疫情三年来,出口承压,更是让横岗眼镜不堪重负。眼镜本来就是低频消费,即便是上市企业的博士眼镜,按期在疫情前的年的年报,按家门店、元客单价计算,每个店铺每天也只卖出了5副眼镜。

当然,横岗本地配镜远不需要元的客单价,在这里有许多家眼镜城,譬如嘉宝国际眼镜城、横岗眼镜城、新马国际眼镜城等,几百家的眼镜店分布在龙岗大道过街天桥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在这里你尽可以边挑边试,货比三家。

▲横岗嘉宝眼镜城,源自网络

当你抬腿进入眼镜城,就会听到很多声热情的呼唤,几位年龄不一、气质路线不一但都带着十足的热情的小姐姐对你说:“老板,配眼镜吗?”“老板,来里面看一下。”“老板,挑眼镜吗?”

在顾客寥寥的眼镜城里遇到这么热情的场景,有时候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种错觉,就像是几年前,人们刚走出拥挤的华强路地铁站,几位衣着朴素的男女站在地铁口外面,手里挥舞着10元一百张的名片向你挥舞,口里无限重复着“发票,发票”,出站或过街的人只需看他们一眼,他们就会心领神会似的紧跟着你,用一种低沉而又带有磁性的语调继续说着:“发票,发票要吗?老板,要发票吗?”当然,对待缠人的发票贩子最好的方式,是目不斜视,理都不带理他就行了。

来了就是深圳人,来了四联路,你会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刻涵义,因为这条路上,天南海北的美食风情会让你目不暇接,从街头各样的店招你就可以品味出边疆民族的奔放以及近海渔民的细腻。

在这里,既有带有西北风情的中国新疆兄弟烧烤、新疆羊肉火锅、新疆草原羊肉、疆粤美味羊肉串,也有辣妹子式热情的湘姐湖南大碗菜、湘约乡味、湘赣木桶饭,还有竞逐风骚的潮汕美食——潮来潮旺潮州砂锅粥、华记牛肉店、、鸿记潮汕美食馆、普宁粿汁、澄海狮头鹅、汕头良心卤鹅等,还有让人流连的杭州小笼包、陕西面馆、重庆椰叶石锅鱼、跃位贵州烙锅、羊子街拌粉、鼎九甲鱼鸡子牛鞭煲等。

《年深圳市气候公报》披露,深圳去年平均气温24.0℃,也就是说,这一年大多数的夜里,除去疫情期间的管控,激情都在下半夜的人们尽可以呼朋唤友,,在昏黄的夜色中,在大排档里把酒言欢、大快朵颐。

不过,下午三四点的四联路上,并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多店子也都关着门。有几位无精打采的汉子蹲在路边,三三两两的,他们衣着朴素,或许是觉得天热,有人把裤脚挽了起来,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光着脚蹲在那里。他们百无聊赖地抽着劣质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从这群人身边跑过。跑出十几米远,我长舒一口气。剧烈运动后吸烟危害加大,因此在跑步时遇到吸烟的人我只有嫌恶地憋气与快速通过。

有几个穿着短袖的小孩在一家发廊门前打闹着,一个身材丰腴的少妇在一边叫喊着:“靠边上玩,靠边上玩,别挡住人家的路了。”我看了她一眼,她穿着薄薄的T恤衫坐在路边的板凳上,也有余光瞟了下我。

四联路之于我,主要是夜宵记忆,好几次老乡邀我一起来这里,大排档前人头攒动,撸串与喝粥、喝啤酒,大口吃肉、大口吃酒,喝完酒之后一定要碰倒那放在地上的啤酒瓶,听一下那叮叮哐哐的声音,哈哈一笑,好像叮叮哐哐是多么悦耳的声音一般。

10天前,深圳按下暂停键,人流、车流悉数被管控。

进入4月,连续几天深圳本土新增感染人数为0,看到这样的通报,人们在欣喜之余,又普遍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刚刚过去的阳春三月,正如山花烂漫般,一阵风似的,将病毒带到了全国各地,多处疫情形势不容乐观。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疫情不去,人心难安。

三、进入凤岗

沿着四联路向前,我跑过了红棉路,又接连跑过了水官高速桥洞、沈海高速桥洞与武深高速桥洞,三条高速,在横岗与凤岗交界处,编织出了一张密集的交通网。

两辆单车快速从坡下冲下来,骑行的男子装备齐全,骑行鞋骑行服墨镜手套加骑行帽,女的则简单多了,一双耐克鞋一条运动裤加一件冲锋衣没有戴帽子没有手套,下坡时,她的头发因为势能和动能的转换而迎风飘扬着。

紧接着是沉闷的大货车开过来,卷起一阵尘土,看得出来司机一路踩着刹车,以防在这段弯弯扭扭的窄路上发生侧翻事故。

我捂住口鼻,贴着路边的铁丝网继续往前跑着,耳机里传来清脆的语音播报:“太棒了,你已经跑步5公里”。

5公里,米长途已经完成了20%。我用毛巾擦了擦汗,打开水袋管子喝了两口水,向前。

我将水管关上并束在背包上,这时咕咚软件播报:“太棒了,你已经跑步5公里”。5公里了,我已经跑了五分之一了,自从跑完最初的3公里,我的腿脚就已经适应了频繁的摆动了。

雁长湖钓鱼场很快也被我甩在了身后,我意识到我已经进入了东莞凤岗地界。

▲跑步时自拍像

听人说,出了深圳回来后健康码会变黄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也黄码加身。不过,这时我可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雁田湖畔的长石路边,低矮的临时建筑一字排开,放眼看去,每家店里都摆着各式各样的花卉、盆景,看来这里是一处花卉市场。路旁停满了车,但花店看起来都冷冷清清,仅仅在某一家花店门口,聚集着十几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子,她们正对着几盆花指指点点,有说粤语的,有说普通话的,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长石路边与京东大道的岔路口,竖立着巨幅的京东智谷交通指引牌。

京东智谷的广告在深圳很常见,开车从布龙收费站下水官高速,你就会看到收费站上横躺着的巨幅广告。进入福田的一些办公楼,拥挤的电梯里,你也可以闻到张贴在墙面上的京东智谷广告的油墨味。无一例外,这些广告都在强调这里位于双城中核,地铁融城,联通莞深。这里距大运中心3公里,罗湖口岸25公里,福田中心区30公里,深圳机场35公里。这里是湾区产业的创新源点、京东赋能的中国样本,也是凤岗镇重点打造的园区。百闻不如一见,我从横岗跑过来,钻过3个高速桥洞很快就看到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园区,与开发完善的园区相比,这里相对安静,而且临近雁田湖,对崇尚户外运动的人来说,这里区位优势明显。

我继续往前跑,上了镇田南路,然后在东深公路桥下左转,直奔平湖方向。在空旷的凤岗车检场外,我停下来歇口气,喝口水,擦擦汗,这时语音播报响起:“你已经跑步10公里”。

四、平湖凤凰山

很快,“深圳界”出现在我眼前。

界碑旁,有一座中海油加油站。

在中国,几乎所有的城市交界处,都有着类似的加油站,这些加油站引导人们将跑空了的油箱加满,也方便了跑长途的人,在这里憋尿的膀胱将得到释放。

油站右拐是凤凰大道,前面有座凤凰山。

原来这里居然也有座凤凰山,这里是位于龙岗区平湖街道的凤凰山,与位于宝安区福永街道的凤凰山同名,两者相距约40公里。

平湖凤凰山建有高尔夫球场与国家矿山公园,福永凤凰山是一座森林公园,年1月,凤凰山森林公园建成了一期工程并正式开园,后续又进行了二期与三期工程,经过三次建设提升,公园的停车场、公厕、广场、人行步道、溯溪步道、庙宇、商店等等都焕然一新。在搜索引擎上可以很容易得知,福永凤凰山的凤岩古庙求子求姻缘很灵验,因而这里的香火一直很旺。凤岩古庙广场上,一块雕有“南无阿弥陀佛”的大型石刻旁的水池中,卧着几只大金鳌,一动不动地镇守着古庙。当然,这些金鳌比起东莞万江金鳌洲主题公园的金鳌,就小多了,那个巨大的金鳌有三米多高,头对着东江。

凤岩古庙外水池中的金鳌身旁,还有很多小乌龟在慢悠悠地爬着、游着。

每天,都有很多游客向水池中掷下一块或五毛的硬币,这些硬币纷纷掉在大金鳌与小乌龟的身边与水中。有时,眼尖的人还在水中发现了一元的纸币,绿悠悠的纸币,漂浮在水池中,随波荡漾。

为了阻止人们这种有点滥情的投掷游戏,公园管理处在水池边张贴告示,禁止向池内撒币,但人们一心向善,仿佛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对金鳌和小乌龟表达爱心,池中也就依然留下了许多硬币。或许,在人们眼里,大金鳌和小乌龟就如同跪在路边,放一个空碗的人一般,期待着他们的施舍吧。

“5月24日,在扬基队与波士顿队的比赛中,比分以5∶6落后。迪马乔上场不久就上了二垒、三垒,战果不断扩大,直至比赛胜利。扬基队乘胜追击,连胜十场。那时他还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即使迪马乔自己,直到7月中旬战果扩大到连胜29场时,才意识到他已得到幸运之神的垂青。报纸开始大肆渲染他的成功事迹,公众轰动了,每篇报道的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对他的赞美和祝愿。迪马乔连续命中,纪录不断刷新。比赛消息一到,电台播音员会立即中断原来的节目,开始播放迪马乔的最新战报,然后是那首家喻户晓的歌:‘乔……乔……迪马乔,你永远为我们冲锋陷阵……’”

我边跑,边听着《一个英雄的暮年》,伟大的棒球手乔·迪马乔,在盖伊·特立斯的笔下栩栩如生。跟着特立斯,我看见乔在运动场上,带领纽约洋基队从胜利走向胜利,一次次地仰头接受球迷们的欢呼与敬意。然后,我也看见乔与小他12岁的性感女神梦露走进了婚姻,很快他又与之分道扬镳,在他和梦露位于比弗利山庄的房子外,有些记者爬上了树,有的藏在了草坪后的玫瑰丛中……

凤凰大道旁也有着叠墅与高尔夫,这里居住着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路边设有专用绿道,洋紫荆花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太阳底下绿荫时有时无,让我难免有些焦躁。

为了预备本次长跑,上午11点我就吃过了中饭,吃了个七成饱。跑了十几公里后,我的肚子迫不及待地开始咕咕叫了。

与我同方向的两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冰棍,他们边嚼边走,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我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五、奶茶与豆腐脑

我在守珍街路口拐了进去,这是条百年老街。我从路口往里跑了几十米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也正在进行疫情管控,门户大开的卡口处,年轻的女志愿者戴着口罩正在耐心地提醒人们扫码打卡,验码通行。

卡口缺口大,加上没人主动拦阻,我径直就跑了进去,反正过不了一会儿我就跑出这条街了。

百年守珍街正迅速从管控中回过神来,街头上,人们纷纷摘下了口罩,年轻的女孩们三五成群,端着蜜雪冰城的奶茶,在路边说说笑笑,有一个女孩子笑着笑着,笑弯了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守珍街是老平湖最繁华的街区,窄窄的双向两车道旁,鳞次栉比聚集着各类商店,让人目不暇接。

回想起上次我来到守珍街,已经有十年了,那时的守珍街,路面要比现在逊色很多,显得要古朴许多。弹指一挥间,转眼已十年。再造守珍街,疫情正当前。吟咏已毕,唏嘘不已。

如今的守珍街,鲜花店、水果店、奶茶店、眼镜店、珠宝首饰店、运动用品店、休闲服装店比比皆是,潮牌林立。

出了守珍街,我转往平湖大街,平湖广场旁的维也纳酒店外停满了车辆,这里并没有被征用为隔离酒店,让我有些意外。好几位朋友告诉我,在深圳很多维也纳酒店这几年都成为了隔离酒店,显然这一家是个例外。

平湖广场外立着一块指示牌——平湖街道疫苗集中接种点。在中国,每逢重要时间节点,几乎所有的大型广场或地标性建筑,都会适时地承担起历史责任来。

抵达平湖广场时,我已经跑了15公里了,体力消耗很大,再不补给的话,显然无法平复叫屈许久的肚子了。

平湖大街与平龙路交界处,一个卖冰粉与豆腐脑的女子,正当其时地进入了我的视线。在这一刻,她就如同一位天使,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她所提供的食物,将帮助我摆脱缺乏补给的窘境。

我快步走到这个摊位边,我想跑步时吃冰粉有点不明智,于是就要了碗豆腐脑。

“来份豆腐脑,多少钱?”

“大份,小份?”

“小份。”

“小份3块。”

“来一碗小份的。”

她取出一次性的纸碗,放了点白糖,又用大铁勺从一个大铁桶里盛出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她连着舀了两次,小碗一下子被滑溜滑溜的不规则的块状软体所充满。她实在是太实诚了,眼看着她还要舀第三次,那样这个小碗将会盛得满满当当。

我连忙说:“够了,够了,不用加了。”

“不加啦?要不再加点糖吧。”

“别加糖了,别加糖了,我不怎么吃甜的。”

她将这一碗软溜软溜的食物递给我,我恭恭敬敬地接下,端着来到一个台阶处。

我坐在阴凉处,解下背包和腰包,擦擦汗,放松一下。然后,我用勺子搅了搅豆腐脑,热腾腾、甜丝丝的豆腐脑居然一点都不烫,纷纷从我的食道滑下,滑进我那叫屈了半天的胃里。

▲平湖广场边休息吃豆腐脑

微风轻拂,虽然身边不时有奔往建筑工地的工程车辆驶过,但我却似乎不觉得那声音沉闷了,感觉仿佛四下里都很清爽。

小小的一碗豆腐脑,着实有着巨大的魔力,它帮助我的体力恢复大半。

我将头上、背上的汗擦干,整理好背包与腰包,继续奔跑。

六、平安顺

很多年前,我就听说过平南铁路。不过直到这次,我才有机会近距离地观看这段铁路的起点——平湖火车站。从平龙西路的火车站跨线桥往下望,货运站空荡荡的,非常安静,场站外堆积着很多钢材。

平南铁路的终点是深圳火车西站,这里如今属于前海自贸区,自从化为自贸区,那个自带光环的区域地价、房价就如同坐上了直升飞机,扶摇直上。

在平吉大道路口,我遇到了红灯,等候的间隙我回头张望,正好看到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原来这里是基督教平湖堂的所在地。在和煦的阳光下,十字架熠熠生辉。

一路向西,平龙西路接上了观平路,领着我进入观澜界。

在辅城坳小学旁,我遇到了两个骑单车的小学生,两人都身形单瘦,他们俩应该是约好了假期一起骑行,把单车都踩得飞快,但很快他们又不得不在红灯前停下来。他们都戴着骑行帽,骑着本地制造的喜德盛牌单车,车架上斜放着Adidas运动水壶。

绿灯亮起,其中一个小学生快速蹬起车子,一下子就蹿到前面去了。当我慢慢地跑过一个电动自行车维修点时,看到他的单车斜靠在墙边,小学生站在旁边的小卖部门前,他大概是想买点什么吧。

电动自行车维修点前,围了很多人,很多电动车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等待着修理工的介入。瘦瘦的修理工用他那脏兮兮的手擦了擦汗,继续着手头的工作。在这个假期里,他大概算得上是这条街上最忙碌的人之一了,毕竟有那么多人都有时间来这里修车了。

要修的单车实在是太多了,围着的人只能等待着,有人点上烟抽了起来,有的在刷小视频,还有的专注地看着修理工手里的工具,大家都有着同样的期待,期待着经过他那魔术师般灵巧的手,排除车子的故障,以便他们能从容地跨上车子,然后载着自己的家人或朋友,也许,接下来一位妙龄女郎或者一个小姑娘,搂着他们的腰,坐着电动单车,随着暖风,穿过那热气腾腾的街头,驶入或明或暗的巷尾。

进入观澜界,离涂小二餐馆就更近了。

路边的丰南苑酒楼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倒不是因为这里的饭菜好吃,也不是因为这里的服务一流,而是因为在一年多前,当很多单位不被允许举办年会时,一个做停车场道闸的老乡顶着压力在这里举办了年会。

那时,因为疫情防控,很多单位将年会延期或取消,而这位老乡则不信邪,他跟社区工作人员沟通,并将自己公司生产的测温设备搬到了酒楼门口,对所有来宾、亲友都登记身份信息,记录体温。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位老乡身上的这股拗劲,让他带领公司团队做到了行业第一,公司人力和厂区一扩再扩,几年时间几度搬厂,目前在观澜和塘厦交界处租下了层厂房,工业园也很配合地从一个无名工业园改成了与公司同名的工业园——平安顺科技园。

那天晚上,前来庆贺的乡友,与平安顺公司的合作伙伴,一起欣赏了由公司团队及家属带来的一场精彩演出。这样的演出,让大家充分感受到了年轻人的活力,这是一支充满朝气、有着勃勃生机的队伍。他们在自己公司的年会上,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风采。

七、写悼文

从酒楼旁的新怡街入口,我跑进了观澜老三小区。

入口处,一位五短身材的的女保安,手里拿着打印着场所码的过塑A4纸张,朝我喊着:“戴口罩,扫码,你戴上口罩。”

“我是跑步的,从前面就跑出去了。”我回应了一句。

“戴口罩,你戴上口罩。”她做了一个追逐的姿势,但是她并没有追上来。

我继续往前跑,跑进了城中村。

所见之处,几乎没看到有人戴口罩。

窄窄的仅能通过一辆车的路上,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位坐着平衡车的小女孩,在缓缓地走着,看到我跑过来,男子赶紧把妻女拽到一旁,让出道路。

在一处短下坡处,三个中年妇女坐在路边的空地上,在整理着产品包装袋,她们说笑着,慢慢地倒着手。一个小女孩大笑着,蹬着单车上了坡,两个更小的小孩跟着她车子后面,吵吵嚷嚷地追了上来。

城中村很小,我很快就跑到了另一个出入口。

一位戴反了口罩的男保安手里拿着场所码打印纸,嘴里嘟囔着:“请佩戴口罩”。在他身后,一辆白色丰田车停在村口,一个女保安将场所码打印纸递到摇下来的车窗处给司机扫描。

我径直跑出村子,跑上了一段上坡路,这段路名叫俊景路,道路又细又短,不过难的是坡度比较陡。

我喘着粗气,放慢了脚步,并最终停了下来。我一边走,一边喝水。

我已经跑了20公里了,再跑个1公里,就完成了一个半马里程了。

从俊景路切换到观辅路,道路一下子变得平坦开阔,这里有很不错的绿道,看着让人赏心悦目,于是我又恢复了跑步模式。

“坐在驶向市中心时报广场的地铁上,惠特曼一直想着死亡有关的消息。他从早报上得知亨利·华莱士身体欠佳,葛培理曾去过马约诊所。惠特曼计划十分钟后一到报社就直接去资料收藏室查看那些事前写好的葛培理牧师和前副总统华莱士的悼文资料(华莱士于几个月后去世)。这间资料室里存有全部新闻剪报和预先写好的悼文,《时报》的资料室里有份预先写好的悼文。惠特曼知道,这些悼文中有许多都是很久以前写好的,如J.爱德加·胡佛、查尔斯·林白及沃尔特·温切尔的悼文,现在都需要更新了。”

耳机里正在朗诵《坏消息先生》,听了这篇文章,我才晓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个职业,是专门写悼文的。这样的工作应该是很有挑战性的,在人们还没有去世前就先预备下悼文,似乎又带着一丝对别人速速驾鹤西归的盼望,貌似又有着大大的不敬。

在我记忆中,农村的丧礼上鲜有念悼文的,在我在城里参加的追悼会上,倒是有两篇悼文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年3月14日上午9点半,位于龙岗大道布吉段边的深圳殡仪馆内,一位商界精英母亲的追悼会正在举行。这位精英站在亲友们面前,试图用平缓的节奏,向前来的亲友述说她母亲的平凡与伟大。

他说,童年时,家里住在镇上,作为老师的父亲,收入远不足以维持家用,。于是,每天身为裁缝师傅的母亲都坐在那副缝纫机旁,使劲地蹬踩着。在他小小的眼眸中,那副缝纫机会变魔法似的,和母亲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各式各样、色彩各异的布匹,变成了一件件漂亮的衣衫与裤子。然后,衣衫和裤子又会变成一袋袋米、一桶桶油,让他们家的日子不再拮据。

他的童年记忆中,家里总是有着五颜六色的内裤,他和小伙伴打闹时,都会蒙着花内裤跑来跑去,那段记忆听得大家鼻子都酸酸的,但他说起来给我的感觉却是甜甜的。在静静的述说中,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在他头蒙着内裤和小伙伴打闹时,他那还年轻貌美的母亲,则微笑着,摇摇头,转动了缝纫机。缝纫机踏板翻飞,奏起了一道悦耳的曲子。

时光飞逝,年华易老,当他和弟弟长大,当他们反哺母亲,当……

他动情地述说着,泪水已经模糊了架在他鼻梁上的那对厚厚的镜片,湿润了他的衬衫。亲人中有人啜泣着,有人在用纸巾擦眼泪、擤鼻涕,我的眼泪也按捺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想,再也没有比亲生儿女怀念慈母更加感人的场景了。

突然,左手方向传来一声闷响——有人晕倒了。紧接着,肃立的人群开始有了骚动,人们纷纷向左望去。或许,正是由于这个插曲,将精英从甜美的童年回忆中抽离了出来,他认真地说了句“谢谢,谢谢”,然后鞠了一躬,站在人群的第一排。这时已经有四个人将那晕倒的人抬出去了,那是他的晚辈,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子。我猜这个男孩应该是缺少休息,对晚辈关爱有加的长辈去世让男孩抑制不住悲痛,直到追悼会整个人才有机会放松下来,而人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躯壳也会像失去了依靠一般,立刻就软塌塌地倒了下来。

追悼会随后草草收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精英反复提及的五颜六色的各种内裤。在如此庄严肃穆、悼念仙人的场合,他如同一位稚气未脱的孩童,站在母亲的遗体旁,对着亲友们不厌其烦地说着内裤。我想,肯定有些人会皱起眉头,听不下去。但毫无疑问,他对那些内裤是有感情的,正是通过母亲勤劳双手缝制出的那些内裤,不仅给他的童年缝出了色彩,也引着他和弟弟读书走出农村,并最终来到深圳闯出了一片天地。

年大年初六,在老家湖南岳阳雷锋山社区的一个家属院里,表叔当着众亲友的面,给逝去的姑爷爷诵读了一篇悼文。

姑爷爷在年春节前的大年二十九,也就是2月3日下午14:00去世,享年86岁。按照老家的惯例,正月间的丧事从简,而且要过了正月初三。

于是,大年初四,家里才开始准备举行丧事,邀请和尚道士做法事超度。

家属院里,按照惯例,人们搭设了一个简易大棚,并在大棚外面裹上厚厚的毡布。

正月间天气寒冷,天空中飘着小雪花,人们的嘴边都弥漫着一股热气,那是呼吸带来的水汽。

大年初六晚上,几十位亲友聚集在简易大棚中,参加姑爷爷的追思会,聆听他的儿子朗诵悼文。

表叔说,姑爷爷是一位坦诚、率真的公务人员,古道热肠,他和姑奶奶操持着一个大家庭,拉扯大了七个孩子(三男四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姑爷爷的教育也很朴实,儿女们不能利用他的职务在外面谋取利益。当然,在家里,姑爷爷对儿女们都很和善。

表叔诵读悼文的时候,略微有些激动,虽然他很努力地试图以一个公务人员以及中年男人的稳重,来尽力抑制自己的情感,但他面对的毕竟是已然冰冷的父亲的躯体,这副躯体曾经给过他童年的温存,也给过他宽厚的照料。而在他念悼文之后的不久,在寒风中,他父亲的这副躯体就会被推进火化炉,烧成一堆灰烬与几根骨头。我猜测,任何人想起这样的场面,都会冷不禁打个寒颤的。再说了,面对着至亲和挚友,在缅怀父亲时,谁都难免会流露出伤感与悲切的吧。表叔拿着文稿的手有些发抖,虽然眼眶有红,但他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他站在大棚的正中间,一手拿着稿子,一手拿着话筒,那样子看起来貌似在作报告,但我想他平时做报告绝不会像那个晚上一样手一直在抖。

老家的丧礼,很多都加上了一些不那么严肃的环节,用意在于热闹气氛。人们朴素地认为,丧礼中吹吹打打的人越多,丧礼越热闹,就越显示出对逝者的尊重。由此,在一些环节中,参加丧礼的人们都并没有本应有的那种悲哀,往往只有在和尚道士宣布入殓前,孝男孝女们绕着躺卧在冰冷的灵柩中的遗体转圈时,人们才会使出十二分的努力大声哭泣,吹吹打打乐器齐鸣,一时间哭天抢地,山河异色,日月同悲。

不过,在亲友诵读悼文的环节,大家则必定是庄严肃穆的。

那天晚上,三五成群围坐在煤火堆旁边的亲友们一个个缄口不言,静静地聆听着,从一位疲惫的中年男子的悼文中,想象和拼接出一位父亲与一位公仆的高大形象来。大棚里生起的煤火很旺,烤得人们都暖暖的,悼文诵读完了才陆续有人开始走动,一个被安排做帮手的中年女子提着煤饼过来换煤加煤。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有机会给我的亲友写悼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什么人会给我写悼文。

不过,我想悼词必定是需要在人离开以后才能定稿的,毕竟如果在身前就已确定,那必定会有很多文过饰非的成分。当然,即便是斯人已去,很多悼文也几经加工,多番润色。

八、核酸检测队伍

从观辅路转往环观中路南方向,路边有一个大工地,写着区大剧院、群艺馆、科技馆项目总承包,很显然,路边的这个大项目是被人们戏称为宇宙中心区的龙华区要打造的高标准文化场馆。

一直往前跑,接着是观澜人民路,眼看着到了与龙华大道交界处的锦鲤天桥,我却跑错了方向。

原本应右拐的路线,我偏偏选择了左拐,直到跑出米开外,我才如梦初醒。

我不得不折返回来,但腿脚经历长时间的奔走,已经不听我使唤了,干脆就罢跑了。

咕咚软件显示,我跑了25.39公里。

▲咕咚软件跑步轨迹图

就在这时,国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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